星期一, 5月 21, 2007

爸爸永遠的家

今天是爸爸剛建峻的新塋謝土﹐這是陰間的新舍落成入屋儀式的稱謂。爸爸永遠長眠的地方﹐也將是媽媽未來安息的所在。

昨日不經意間對四歲的兒子道﹕『明天是外公的新家入伙﹐阿姨們都回外婆家了﹐只有媽媽沒回去﹖』

兒子不解地問﹕『外公怎麼不住外婆家了﹖』

『外公死了。』

『外公為什麼會死﹖』

『沒辦法﹐外公生病啦﹗』

『給外公吃藥啊﹗』兒子認為生病﹐只要吃藥就會好。

『外公老了﹐吃藥也沒辦法好。』鼻酸酸地想起爸臥病時種種痛楚。

『那帶他去看醫生呀﹗』

我無言以對。

兒子還在問我﹕『外公生病好﹐會買東西給我吃﹖』

我常告訴他﹐如果外公生病好﹐會騎著摩多買零嘴給他吃。所以﹐他老是希望我爸生病能夠好起來。

他曾問我﹕為什麼外公一直躺著﹖

與我爸相處相住了將近兩個月﹐兒子的印象中外公常吃枇杷膏﹑吃Alor star藥丸﹑藍藻。因此凡是液體的東西﹐他都叫枇杷膏﹔藥丸他一律說是Alor Star藥。因為我們帶父親到Alor Star一處鄉郊看中醫﹐服用他開的藥方。因此﹐家人一天到晚都在詢問吃了這些藥了嗎﹖

『外公為什麼要有新家﹖』四歲的小孩想知道很多事情﹐也不明白很多事情﹐卻會一直沒完沒了地兜著問。

『彬彬有沒有看到外公躺在一個箱子里﹖我們一起把它帶到一個高高的地方﹐然後丟一把泥土﹖』

『有﹐為什麼要丟泥土呢﹖』兒子的記憶很好﹐他能記得很多很久的小事情。

『因為要讓外公有一個新家。』

『那為什麼要用丟呢﹖』

對呀﹗為什麼要丟一把土呢﹖為什麼不好好地放呢﹖剎那間﹐我突然覺得為什麼要用丟的那麼絕情的動作﹐作為陰陽兩隔最後的送別。

永遠也忘不了爸爸彌留之際﹐我們都被叮嚀不可用肉身與他相觸﹐怕他帶走我們的氣息﹐或我們遺留他的氣魂。我不知道家人從那兒獲得這些訊息﹖

我更難過及悔恨﹐那一天整個下午﹐當爸爸在哀號痛楚之間﹐家里的每一個親人卻一個又一個在他眼前的浴室趕快洗澡洗衣﹐還互相催促要沖涼快點﹐等下就不可以囉﹗這又因惟恐他過世披孝後﹐不能再更衣換洗。

這些日子以來﹐我想起這點點滴滴﹐我覺得我們一一都很殘忍。為什麼可以忽略一位臨終老人的恐慌﹑無視於他對周遭親人一舉一動逼不急待等著他撒手西歸的感受。

爸臥病以來這些日子﹐參閱一些書藉﹐最終我仍然沒學好如何給予爸爸臨終最好的關懷。有時﹐我恨我自己當時在爸爸四肢抽搐喊叫﹐沒有抱緊他﹔家人只是每人用一塊布隔離按壓著他的四肢。

爸爸走後的這些日子﹐我曾反覆檢討一些事宜﹐總覺得家人在處理他彌留之際所作的種種不明智的言行﹐是一種無法挽留的悔憾。

尊重快臨終的人對生命的抉擇﹐更應該尊重臨終的人臨離去的感受。只可惜﹐爸是帶著痛楚及氣憤而終。這源於六姐堅持不給他喝plus 100飲料﹐他才會被激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喘﹐這是我永遠的傷痛。我無法接受爸是帶著這種憤恨而終﹐也心如刀割揮不去他求我給他喝這飲料的情景。我不知道六姐這些日子以來﹐有沒有反省她當時所為所言的過失。

下次返鄉﹐我會好好地再放一坪土﹐鋪種一些草坪在他的墓上。可能的話﹐置放一些玻璃彈珠在他的新家周圍。記得我小時他曾說過﹐改天希望他墳上能置放一些彈珠裝潢﹐只是不知他把那裝著玻璃彈珠的一公升美祿罐放在哪﹖

雪白 於2007521 午間五時五十四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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