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一想起父親﹐還是即刻眼紅鼻酸﹐淚珠在眼眶內湧滾。
父親過世將近三個月了﹐這八十多天的日子﹐我還是不願去相信父親永遠地離開人世這事實。
內心益掙扎﹐心境益慌悵﹐爸爸真的與我們訣別了嗎﹖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﹖
我從來沒有像這些日子那麼地想您﹑想好好地愛您﹑真正打從心底地敬愛您。我真的等到錯失了才知道以往擁有的幸福。
每回不經意瞥見裝在錢包內父親的遺像﹐心似鉛塊一直下墜。。。
爸﹐您現在在哪﹖
近來﹐您怎都不再來入夢﹖
您可知家里的每個人都還在惦記著您﹖
家人皆分別夢縈您魂牽著我們訴說﹐您過得不好﹗
我希望那不是真的﹐祈希您已超生了死﹐永遠地擺脫病魔﹐肉身及靈性永獲解脫。
這些日子特意不去想您﹑也不想再動筆寫您﹐反惹得思念您的情感塞溢難渲﹑鼓脹而弓洩。
前幾天﹐與媽在電話里提起您﹐兩人在您過世後的日子﹐第一次在話筒的兩端哭泣。
媽媽這些日子以來﹐把全副精神都用在折疊一朵朵的蓮花燒寄給您﹐希望您能腳托蓮花﹐登向理天極樂世界。
下回返鄉﹐我看不到爸爸那黝黑帶笑的臉孔問我﹕幾時要回去呢﹖
每每返鄉﹐爸總是先問我何時離去﹖這十三年來﹐我每回返鄉在家﹐總呆不上個把月就飛回異國。
爸從不問我要吃什麼﹖他會從言談之間﹐知道我想吃粽子﹑叻沙﹑nasi lemak(椰漿飯) ﹑馬來糕點。於是﹐他會趁忙碌了一天的閒暇時間﹐騎著摩多穿梭大街小巷為我獵食。
有一次﹐他一連七天買了各式各樣的肉粽﹐吃到我膩得說吃怕了﹐聲言回台灣後再也不會垂涎粽子了。
在他臥病期間﹐我攜帶子女返鄉﹐他為不能買東西給我打牙祭而為之氣結自己。
於是﹐他要媽媽買大包﹑煮咖哩﹑炸雞﹑包肉卷給我吃﹔託弟弟買肉骨茶﹑豬雜粥﹑蝦麵﹑ABC冰﹑以及各季節性的水果。
猶記得小時﹐只要他一上街﹐一定會買一打一小盒的葡萄乾﹑一打鋁紙包裝的長條功克力餅﹑一大盒冰淇淋這三樣東西。倘若帶媽回和豐娘家﹐必定買和豐大街酒樓的大包﹐以及該埠所產的花生及米餅。
最近﹐兒子及女兒吃著葡萄乾﹐我怎也揮不去爸在兒時從不缺欠我們零食的一幕幕片段。
一次又一次心酸地告訴先生﹕我爸以前家里再怎麼窮﹐也沒剝奪供給我們吃零食的童年。
即使在他病危快彌留之際﹐亦不忘叮嚀家人﹐囑咐大舅留些榴槤給尚在夫家過年的我。因為大舅的榴槤﹐肉色是外頭買不到又香又厚的好吃。
那天﹐聽聞我去採屋旁空地的紅毛丹﹐爸驚嚇得告訴我﹐那紅毛丹樹有蜂窩﹐千萬別再去採。然後﹐吩咐弟弟去他錢包拿錢﹐到鎮上買紅毛丹﹑山竹﹑冷塞(langsat) 給我吃。
爸在病中常懊惱的話道﹕我難得千萬里回來﹐他卻不能出外買些好吃的食物給我。
其實﹐在住家附近的二姐﹐幾乎每天早上都會買早點給我與小孩吃﹔小弟也常在夜市買些點心﹑laksa﹑羅惹(rojak) ﹑燒雞﹑沙爹(satay); 而我自己也會買許多像mamee﹑果凍﹑蜜餞的零嘴。
然而﹐爸因有心無力﹐所以認為我這次回來﹐沒被好好招待。
下回返鄉﹐少了爸處心積慮為我四處張羅解饞。鄉愁﹐予我﹐不再是味覺作祟﹐而是永訣的父愛沉浮﹑延綿﹑滋長。
雪白(2007年5月14日 午間英國五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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